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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潮湿的星期五下午,大约20个学生聚集在一个通风的教室后方,参加曼彻斯特大学(University of Manchester)举办的众多性同意工作坊之一。参会者大部分是女性,但组织者表示,在其它类似活动中,参会者的性别比更均衡。
主持人梅格·芬威克(Meg Fenwick)进行了生动的演讲。她是慈善机构怪奇艺术(Odd Arts)的一名员工;该机构运用戏剧和创意艺术来解决具有挑战性的问题。她提出了很多问题。尽管这些话题有些令人尴尬,但她的问题得到了一些坦诚且具思考性的回答。
例如,有一个问题询问参会者们在做爱之前是否“一直征得对方的同意”。大家需要根据回答是与否站在房间的两端。而回答“我不知道”的那些人则站在中间。然后,所有人一起讨论了为什么这一问题难以回答的原因。他们认为,问题在于隐晦地给予同意,以及双方可能没有进行有明确“同意或反对”的对话时如何理解性同意。
一位女学生认为,判断伴侣的想法应该很容易。她说:“如果有一方不互动,就没有那个意愿。”所有人都同意。但另一位女士说,拒绝别人很难,因为礼貌是一种美德,而“你不想伤害他人的感受”。
芬威克继续解释我们在日程生活中给予性同意或拒绝的方式。她要求几名观众做志愿者,然后大步走向他们,张开双臂拥抱了他们。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志愿者们轻轻回抱了她。大家都笑了,继而讨论当人们对身体接触(哪怕仅仅是一个拥抱)感到不适时的肢体语言和暗示。
然后4名年轻演员表演了一出短剧,或可称之为“论坛戏剧”。这部戏描绘了一个友谊小团体。在某一天晚上的聚会中,团体中的一名女性被一名男性强奸。这点出了许多问题:每个人都喝得很醉,而且涉事这两人以前曾有过自愿的性关系。这个故事是大学中性侵犯和强奸案例的典型案例。最终,被害人因得不到朋友的理解而退学,并因缺课而陷入困境。
在随后的讨论中,听众里真正的学生提到了剧中被忽略的一些能表明事态不对的迹象,以及怀疑、缺乏同情心等导致被害人退学的态度。
但是他们也讨论了剧中人物本可做出的其它选择。有人说,哪怕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的朋友喝得多醉,事情都不会变成这样。
芬威克赞同地说:“照顾一个醉汉不是一项容易或有趣的事,不是吗?”
以戏剧为主导的方法可能并不常见,但曼彻斯特并不是唯一提供这类课程的高校。在去年10月接受英国大学联盟(Universities UK)的95所大学中,有2/3表示已引进“性同意培训”。
这项调查旨在探明学校是否采纳了英国大学联盟工作组的建议。该工作组于2017年成立,意在评估高校如何应对校园中性骚扰和仇恨犯罪的问题。除了性同意培训以外,工作组还提出了其它建议。但是在英国大学内强奸案件报告有所增加的情况下,这是最受关注的建议。去年10月,英国广播公司(叠叠颁)的一项调查发现,强奸、性侵犯和性骚扰的数量增加了3倍,从2016/17年的476件增加到2018/19年的1436件。
曼彻斯特大学性暴力和性骚扰应对部门经理梅丽莎·赖利(Melissa Reilly)说:“我们提供这门课程是因为我们想尝试一些与众不同且有创新性的方法。我们也开发了一个在线课程,并在一年级新生到校前发给他们。这门课侧重于健康的人际关系,包括性同意。同时,针对如何应对因受骚扰而求助的学生,我们也计划对员工展开培训。”
当高校开始进行这些课程时,性同意课程就因对学生“摆出高一等的姿态”而受到批评。但是,这一领域的许多活动家认为,其实主要的问题是他们的影响力极小。而且如果没有切实改善过的且能够对不当性行为采取有效制裁的校园文化,他们就几乎不可能取得任何成就。
杜伦大学(University of Durham)主攻虐待研究的犯罪学教授尼科尔·韦斯特兰(Nicole Westmarland)说:“这些课程为参与的学生指明了可以向谁寻求帮助,也向学生们证明了,在这所学校中可以谈论这些话题。但这应当只是高校采取的措施之一。有一部分问题在于,就政策制定来看,似乎性侵犯很少发生。然而实际案件的数量可能比报告过的数量多得多。”因此,与其它健康和安全培训一样,这类课程也应该是强制性的,而不是自愿性的。
埃克塞特大学(University of Exeter)法律学高级讲师瑞秋·芬顿(Rachel Fenton),身为一个“敢于发声的监护人”,一直在为她的学校提供有关此问题的建议,为体制改革扫清障碍。她说,虽然性同意课程应占有一席之地,但这些课程需要“长期化并成为广泛性策略的一部分”,因为“一次性课程不会带来持久的变化”。然而不幸的是,“一切都需要花钱,而缺乏高级领导层的资源和承诺是一个障碍”。
芬顿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如果学生提出投诉或指责,学校必须作出有效回应。如果大学希望最大程度地避免“怪奇艺术”剧中的情况,即学生因为缺乏支持而辍学,那么这是至关重要的。在理想的情况下,学生应该感到学校中存在一个支持系统,而自己不会因求助而被排斥。但这恰恰是一些高校的系统的失败之处。
感到失望的不仅是学生。在苏格兰的一所大学任教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讲师回忆起自己报告过的一起案例仍记忆犹新。她曾受到一位年龄较大的研究生的性侵犯,而这个学生也曾担任教职。她说:“我的经历与学生要经历的投诉过程完全一样。这让我感到担忧,因为这一经历很让人反感。”首先,这个过程本身很痛苦,并且因为多次延迟而花费了2年时间。她的声明向原被告双方公开,同时她得知被告可以在听证会上直接向她提问。
这名讲师解释说:“举行听证会的办公室是用来解决学术剽窃的办公室,并且这件事的处理方式也和处理剽窃一样。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接受过专门培训或致力于处理性侵犯或性骚扰投诉。”该大学没有“实际调查投诉”,而是“依赖举证者和被告送来的证据”。她认为这是有问题的,因为任何人都可以编造证言。
这位讲师总结说,这对学生来说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而且耗时极长,以至于有人会中途放弃甚至退学。她建议,高校应该遵循英国学者1752组织(the 1752 Group)制定的指导方针,以制止高等教育中的性不端行为。她说:“高校中应该设有专门负责性暴力案件的长期员工……他们应该聘请独立评估人员来调查投诉。”
以上种种都印证了芬顿的想法,即考虑到高校因性行为不当会受到声誉和法律问题的困扰,她认为解决大学中性行为不当问题必须采取多管齐下的方法,而性同意培训应当是方法之一。她还提出了许多实证有效的备选方案。
其中一个例子是旁观者干预培训——芬顿曾为英国公共卫生部开发过这一培训课程。这一培训的重点是使人们认识到他人的脆弱性,并及时介入。旁观者干预培训已在美国高校中进行。虽然英国的某些高校已开始引入这一培训,但仍为数不多。
最盛行的旁观者培训计划之一就是绿点项目()。这一项目自2006年以来已在美国大学中落实,而威斯特敏特大学(University of Westminster)于2018年成为首家采用该项目的英国大学。与其类似的还有的性侵犯抵制项目(Enhanced Assess, Acknowledge, Act, EAAA)。该项目教导本科生判断强迫行为的迹象,这在本质上是在侵犯发生之前对其进行抵抗。这一项目已在美国和加拿大的某些地区推出。
贰础础础又俗称项目(Flip the Script),并已取得了一些成果。加拿大温莎大学(University of Windsor)应用社会心理学教授夏琳·森(Charlene Senn)对参与者与对照组进行了评估,发现该项目进行的第二年将强奸的风险降低了46%,并减少了63%的意图强奸和其它形式的性侵犯。
森教授在对性暴行犯罪者进行了10年的研究后,意识到尽管有很多相关文献,也有各种宣传活动,但统计数据上的强奸数量并没有减少。因此,她开发了这一项目。
她解释说:“我认为性同意教育很重要。但同时,我们也应该认识到这一教育的本质就是性教育。在促进更正面的性互动方面,这一教育有很大潜力。但是并没有证据表明,性暴力犯罪者不知道受害人不同意自己的行为。”
森教授认为,旁观者培训可以帮助学生“了解性暴力问题,并能够将男性归类为潜在的旁观者,而非潜在犯罪者。这两点在统计上都是有根据的,因为大多数男性不是犯罪者。而这一项目帮助他们了解到自己作为盟友的潜在作用。”
然而,贰础础础/“翻页”项目也引起了争议。去年,安大略女王大学(Queen’s University)因一份“翻页”项目讨论会的海报收到。海报上写着:“女孩,你能做到!你坚强、聪明,能够抵抗性侵犯。”该海报被指“用语指责受害者”,并被迅速撤下。
森教授意识到了这一难题。她说,在开发这门课程的时候,她“正在阅读女性主义社会心理学文献,其中讲到女性受到认识的男性的胁迫时所面临的障碍。”因此,项目采取的方法反映出人们对社会条件的认识。项目意在鼓励妇女在拒绝时更为自信,而不是试图挑衅妇女或改变她们的行为。
那么曼彻斯特大学的学生从性同意培训中学到了什么?他们对“怪奇艺术”的短剧的反应表明,这一培训最大的影响在于,向参加者展示了他们在减少校园性侵犯方面可以协同发挥的作用。
其中一名学生在反馈中写道:“在参加这次工作坊之前,我知道这类事情发生过,但我不知道我能为此做什么。在参加完这次活动并看了短剧之后,我明白自己想要帮忙时,以及在我的朋友遇到这种情况时要进行干预能做些什么。”
海伦·洛克是一名独立记者,多次为全国性报纸和杂志撰写商业和教育领域内性别议题的相关报道。
本文由陆子惠为泰晤士高等教育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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